灯塔爱情故事 五
五、《楚辞》里说了，山中人兮芳杜若
生日这个由头确实无懈可击，易烊千玺思索一会，实在想不出以一个怎样的理由礼貌拒绝，尤其是刘昊然明确的说他来请客，推脱起来反而显得矫情。
索性大大方方的迎上他的眼睛，面上露出一个从容的笑意，“好啊。”他又想了想，“不过要我来请客，哪有过生日还让你请我的道理。”
刘昊然无奈，“这个你也和我争。”于是岔开话题，“你想吃什么？”
易烊千玺眨眨眼睛，“我？我没忌口，你过生日你按照喜好定吧，我都可以。”
那就好办了。刘昊然心下暗想，他正要开口说个地址，之见易烊千玺低头看了眼手表，而后神情认真的望向他。
“不过今天这么晚了，商场都结束营业了吧。”
刘昊然摆摆手，嘴角扬起几分笑意，一脸高深莫测。
“不碍事，我说的这里只有晚上才营业。”
易烊千玺哭笑不得：“该不会是什么夜店之类的吧。”
刘昊然啧一声，“想哪去了你，我像那种夜店咖吗？”
易烊千玺闻言，也没什么可反驳的，便对刘昊然点点头，“既然这样那我就陪你去。”
刘昊然心下欢喜，他从包里摸了两下找出车钥匙，“咱们去地下车库。”
易烊千玺跟在他身后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上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倦意。
淋了雨又扑了风，胃痛才刚刚缓解，这会儿太阳穴隐隐的胀痛，怕是要发烧。
只是他不怎么打算拒绝刘昊然的邀请，他刚刚想明白一件事，即使刘昊然不拿过生日当引子，他恐怕也会同他去吃这个不是很想吃的宵夜。
易烊千玺之前在某个问答APP上看过这样一个问题，【为什么越来越觉得睡眠无法缓解劳累？】，底下有一个高票回答说：“睡眠只是缓解身体上的疲惫，而在我们生活中占比更大往往是精神和心理上的疲惫。”
他突然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，就像现在，他太累了，想找个人说说话，显得逼格高一点叫互诉衷肠也行。
易烊千玺望着两步距前的刘昊然，他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稳重而沉着，卡其色的风衣映着淡色的光变得柔和的许多，有一点类似奶茶的温吞。
他快走两步到刘昊然的身边，他们住的那栋楼离地下车库的入口还有些距离。两人并肩而行，肩部的衣料偶尔摩擦在一起，在静谧的夜里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窸窣，像极了最后一点挣扎的虫鸣。
二人步子不算快，刘昊然还是控制不住去踩地上的叶子，易烊千玺学着他也踩了两下，直到溅起的积水弄脏了他白色的帆布鞋，才悻悻收回脚，恢复平日里正常的步伐。
他看着一盏盏路灯下他们的影子，长长短短，重重叠叠，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安。
刘昊然夏天才换了辆新的xt5，银灰色的，停在车库东南角。
他按下车钥匙上的开关，拉开车门，回过头冲易烊千玺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示意他上车。易烊千玺短暂的思考了一下，坐进了后排，靠着右边的车窗。
刘昊然愣了一下，随即也上了车，他发动了车子，系上安全带，从后视镜里望向易烊千玺，发现那人也在望着他。
他笑了笑，“我以为你会坐副驾。”
易烊千玺收回目光，侧头看向窗外，淡淡的说：“如果发生交通事故，副驾上的人死亡率最高。”
刘昊然也移开目光认真看前方，“这倒也是。”
想了想又笑起来，“这么热爱生命，怎么对自己的身体倒不在乎。”
易烊千玺听出他用了一个陈述句，也不想反驳什么，冲后视镜微微扬了扬唇角，权当做回答了。
车子驶出小区，马路上静悄悄的。南城的夜生活不算太发达，人们似乎更倾向于在家呆着追八点档而不是蹦一个养生迪，附院所在的片区又大多是机关单位的家属院，这个时间更是安静无人，甚至连只流浪狗都难见。
易烊千玺看着窗外经过的路灯，在等红灯时眯起眼睛看灯柱上的编号，刘昊然专注于路况。两个人彼此沉默，一路无话。
刘昊然也大概感觉出了易烊千玺是那种安静的性子，不爱讲话，与人相处也是静如秋水。他想了想，打开了音乐。
正在播放的是《Hotel California》，Eagles的live版。
这一版前奏足有两分钟，刘昊然配的音响花掉了他将近四个月的工资，效果确实好，吉他鼓点缠绵悱恻，连现场观众的呼喊都与音乐融为一体，成为伴奏的一部分。
易烊千玺听到那句“On a dark desert highway，Cool wind in my hair”时，突然轻笑起来。刘昊然敏锐的从主唱沙哑的歌声里分辨出来，问道：“你笑什么呢？”
易烊千玺抱住双臂，他开始觉得有些习习的冷，估计是要发烧了。
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，“你听这歌词，像不像我们现在？”
刘昊然忍不住笑出声，“我可没打算带你去加州招待所。”
易烊千玺窝在后座，把脸缩进大衣立起来的领口，“那我们去哪儿？”
刘昊然看见他的动作，忙问道：“你是不是冷啊？”
易烊千玺打了个有些长的哈欠，觉得眼皮有些沉，“还好，又点困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，刘昊然喜欢他的音色。
“要是困的话，我们就回去吧。”
虽然这次机会来之不易，但刘昊然还是担心他的身体，他也察觉出易烊千玺今天晚上状态不算好，又想到他说的白天忙得没顾上吃饭，心里便对自己草率的邀请有点懊恼。
“来都来了，怎么说还能蹭个饭，回家我可懒得开火。”
刘昊然关掉转向，放弃掉头准备继续往前开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“那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跟我说。”他叮嘱。
易烊千玺露出一对梨窝。
“好。”
车子停在巷口，刘昊然拉上手刹，解开安全带，“到了，我们下车。”
易烊千玺刚一下车便被迎面的北风吹得睁不开眼，他打了个喷嚏，又缩了缩脖子。
他走到车子的另一边，发现刘昊然正趴在副驾前的收纳柜边翻找着什么。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刘昊然拿着团灰色的东西直起身，举到易烊千玺眼前。
“喏，给你的，戴着吧。”
易烊千玺疑惑的接过来，发现是一条棒针围巾，又长又厚，看起来便很暖和。
他将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两圈，小脸埋进蓬松柔软的织物里，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，抬头对刘昊然道：“谢谢了刘医生。”
刘昊然耙耙头发，“这是我妈给我织的，她嫌外面卖的都不够好，所以织的这条特别暖和。”
易烊千玺用脸颊蹭了蹭围巾，“是暖和，还特别舒服。”
刘昊然瞧着他小动物一般的样子，情难自禁的抬手刮了他鼻子一下，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越界，手便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中，不知做什么才好。
易烊千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，他忽略了刘昊然的动作，岔开话题：“你要带我去哪里？”
刘昊然顺坡下，“就在前面巷子里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巷，巷子里没灯，石板路也不算平，加上白天又下了一天雨，这会儿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有些费劲。刘昊然走在前面，他担心易烊千玺摔倒，便下意识的伸出手。
易烊千玺望着他的手，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了过去。刘昊然也觉得两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有点奇怪，尤其是他心底还藏着点儿不可告人的小心思，于是退而求其次，握住了易烊千玺的手腕。
他解释道：“这边路太难走，我怕你崴脚。”
幸好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隐隐的天光，易烊千玺看不清神色他的神色。刘昊然脸红了。
易烊千玺低低的应了一声，也没再说话。他腕部在刘昊然掌下的那片皮肤像是被灼伤一样，一阵怪异的酥麻感传来。
他也脸红了。
刘昊然带他来的是一家深夜食堂，小小的门面藏在巷子深处。老板显然早就认识他，两人熟稔的打了招呼。
“你朋友？”
刘昊然望了易烊千玺一眼，笑得露出虎牙，“对，带他来吃个宵夜。”
老板倒了两杯热的花果茶，“今天吃点什么？”
易烊千玺想抬手去拿杯子，这才发现刘昊然还没有松开手，他轻轻的挣了挣手腕，刘昊然回过头，发现自己还握着易烊千玺纤细的腕子，忙松开手。
“抱歉。”刘昊然低声道歉，有些慌乱的搓着指尖。
易烊千玺咬咬嘴唇，端起杯子坐在吧台边，垂下眼帘小口小口的啜着热茶。刘昊然坐在他身边，一边喝茶一边偷偷看他。易烊千玺长长的睫毛垂下来，在眼底形成一片淡青色的影子。
老板又问了一遍，“你们想好了没？吃点什么。”
刘昊然回过神，“我要拉面，今天生日嘛。”
老板笑起来，“那我给寿星做份私人订制的豪华拉面。”
“你呢？”刘昊然轻声问。
易烊千玺放下杯子，用手支着下巴，“我都可以，你对这里熟，帮我点吧。”
想到他的胃病，刘昊然对老板说：“再来一碗南瓜粥吧，别太烫。”
老板应了一声进了后厨，店里除了他们，只有几对情侣坐在角落里，低声说着听不清的情话。
易烊千玺托着下巴看刘昊然，刘昊然被他望的有点心虚，轻轻咳了一声，“怎么了？”
对面的人笑起来，小梨涡挂在唇角。
刘昊然也笑，他有点莫名其妙，“我们在笑什么？”
“你为什么笑我不知道，不过我笑是因为你好看。”
刘昊然承认当易烊千玺用他独有的声线轻声又略带黏连的说出“你好看”三个字时，他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我怎么觉得你这会儿不太对劲？”
易烊千玺眨眨眼睛，“我怎么不对劲？”
刘昊然摇摇头，“你好像喝了酒一样，说话.……不太像你。”
易烊千玺轻笑起来，他喃喃：“我可能.……确实不太清醒吧.……”
他没有喝酒，他发烧了，高热使他头脑昏沉，自己说出口的话都不怎么过脑子，甚至连刘昊然的样子在他眼中都是模糊不清。
刘昊然没有听清他的低语，推了推茶杯，突然想起一件事。
“对了，有个事情想和你说。”
易烊千玺点点头，示意他讲下去。
“你第一次来医院时不是晕倒了吗，当时你带的那本书还在我那里放着呢。”
易烊千玺皱起眉头，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努力想了半天才隐约记起仿佛有这么回事。
“《到灯塔去》？”
“对，我原本想给你带回来，可总是忘。”
易烊千玺觉得胳膊支久了有些酸，索性伏在桌面上，脸颊贴着手臂。
“不碍事，先在你那儿放着吧，什么时候你想起来了再给我就行。”
说话间拉面与粥也上了桌，刘昊然的面里东西格外丰富，他对老板道了谢，把碗向易烊千玺那边推了推。
“你要不要先吃？我觉得这面看起来挺好吃的。”
易烊千玺一点胃口也没有，他浑身肌肉酸疼，胃里也不怎么舒服。可不忍心扫刘昊然的兴致，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西红柿放进口中。
他指指墙上的挂钟，“快吃吧，再有一会儿你的生日就过完了，总不能还没吃完面吧。”
刘昊然看了一眼时间，还有一刻钟十二点，“你说的对，我得抓紧吃。”
易烊千玺用汤匙搅了搅还在冒热气的粥，在一片白雾蒸腾中问：“这是你多少岁生日啊？”
刘昊然吸了一大口面，口齿不清不清的说：“34了，岁月催人老。”
“原来你比我大这么多.……”易烊千玺抿了一口粥，他觉得有些鼻塞。
“可不，我都快比你大一旬了。”
粥温热热的喝下去很熨帖，易烊千玺觉得胃部的不适感缓解了一些。刘昊然风卷残云的吃完一碗面，抽了张纸巾擦擦嘴。
“没怎么动啊，是不合口味吗？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易烊千玺摇摇头，他还没有想好理由，他头太疼了。
刘昊然察觉出他的异样，俯下身望着他的侧脸，“你是不是胃不舒服？”
“还好。”
易烊千玺抬起头，对上他有些慌张的眸子，“你别这么紧张，搞得我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一样。”
他慢慢喝完粥，一边同刘昊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，再抬头时发现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。
“这次真的该回去了。”刘昊然起身结了帐，穿上风衣。
易烊千玺也穿好大衣，裹上围巾。
更深露重，一出门还是打了个寒战，兼着发烧，易烊千玺下意识的朝刘昊然身边凑了凑。
刘昊然察觉他的小动作，温声道：“冷吗？”
他犹豫着抬起手，试探的摸摸易烊千玺的额头，惊觉触手一片滚烫。
“你发烧了！”
易烊千玺没说话，他眼皮烫得要命，感觉呼出的气都像是在喷火，头脑昏沉，有些恍恍惚惚。可周遭都是浓稠的夜色，倏然间就好像回到了那个令人心悸而恐惧的海边，那里的夜晚也是这样，除了海潮的声音，只有一片死寂与苍茫黑夜。
他抬起手，轻轻握住刘昊然的袖口。
“.……美术馆退了我的画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”
“我害怕听到海浪的声音…”
“学长还没有回来.…”
“刘昊然…我好累啊.……”
评论